第14章 肉身奪還篇 三

    人王在東南一帶素有德望，而且仁義正氣，不少人都去投奔他，幾十年下來已經變成了一個強大的武裝集團。

    他門客眾多，加之這人有一套獨門劍法，常跟人交流較藝，這個集團逐漸開始向江湖宗門的概念發展。其總部位於大陸東海岸的【風鈴台】。常駐門客約有三四百餘，無一不是身負武技的武士劍客。

    葉銘受學院的調令前去他那裏學習劍法，正好可去。但我們有一個問題——

    「我們怎麼能知道你什麼時候發瘋啊不……發病呢？」

    從這裏騎馬往西南行出，到【風鈴台】至少要三天時間，萬一他半路上突然換人，我們這就有性命之虞啊。

    「這個問題很好解決。」古蘭取下了自己綁頭髮的髮帶，套到了葉銘脖子上。

    這條繩子很眼熟，很細，青蔥翠綠——

    「這不就是當時赫爾曼拿來套我的【龍之須】嗎！原來被你順走了。」

    而且我懷疑她順走這玩意的初衷應該不是拿來綁人，而是來遛狗。

    「反正留在他那毫無意義，我拿來還能物盡其用——走吧？」古蘭拿着繩子一端，看上去就像牽着什麼寵物。

    葉銘雖然老大不願意，不過事關我們的安危，也就沒說什麼。但這事說來還是很不方便，比如騎馬的時候，葉銘的馬必須和古蘭並行，這樣一來趕路很不方便。

    但同乘一匹馬的話難免有親昵接觸，無論是古蘭還是艾可都會紅着臉拒絕，最後，這光榮的使命就落在了我手中！

    古蘭見我叼着繩子，另一頭綁着葉銘，嬌笑道：「真稀奇，只見過人遛狗，沒想到這裏還有狗遛人啊！」

    艾可見了，忍俊小聲道：「別這樣說……」

    葉銘臉色尷尬，強辯道：「我從不把周兄當狗看，怎麼算是狗遛人，莫說廢話，趕路趕路。」

    行至傍晚，我們沒有找到小鎮，便點了火堆露宿野外。艾可采了不少能吃的野果，還打了兩隻野兔，剖洗燒烤都是古蘭料理。

    她的烹飪功夫不錯，沒有佐料卻能把這兔肉烤地十分美味。仔細想來，蒂婭作為僕人無一所精，但她卻對此無一不精，駕車、騎馬、料理……蒂婭絕不是單純的僕人，這樣一個花瓶，要來當僕人毫無用處，應該還有內情。

    不過現在也不考慮，大家果腹一頓後就地睡下。葉銘睡熟不過多久，突然跳起來大喝道：「你們膽敢束縛住我！是不是討死！」

    葉銘……算了直接叫他薩賓吧，薩賓醒來後當即就要發作，我在他展開劍界之前猛拉繩子，他頸中【龍之須】驟緊，登時氣絕脫力，軟倒在地上。

    「你們居然用海龍的鬍鬚來綁我！我白日裏明明饒過你們一命，現在居然……」

    我打斷他道：「我們又不認識你，綁你幹嘛？我們綁的是葉銘，誰叫你在他身體裏面？不想受縛就離開吧，各走各的我也懶得把你怎麼樣。」

    我的話當然占理，薩賓無話可說，悶聲坐在地上，半夜裏突然又道：「我餓了。」

    「怎麼可能，剛剛才吃過晚餐。」

    「我一天能吃六頓飯。」

    「我一頓吃一口，還能吃一百頓呢。」

    「我一頓要吃兩頭野山羊。」

    我一陣驚訝，調侃道：「你比豬能吃！」

    薩賓一怒，起立道：「我還比豬能打，你要不要試試？」

    我把細線用力一扯，對坐倒在地上的薩賓道：「不用試了，我知道你能打，我自愧不如。不過晚上也沒啥吃的，忍一忍吧，天亮再給你找食物。」

    他一臉委屈地看着火堆，無聊時還掙扎兩下，不過總是受制於【龍之須】，想來無趣，只好換個辦法倒地假睡。在幾次試圖偷襲後不斷失敗，只好悻然睡去。

    第二天早上，我正頂着黑眼圈打哈欠，葉銘醒來道：「周兄守夜辛苦，明天我來守吧？」

    「額，這個就不用了。」

    他今天給我們守夜還得了，保不齊明天給我們過世守夜。

    古蘭聽到昨天動靜後一直沒有熟睡，現在見薩賓變回葉銘，神思如電，已經猜到大概：「這應該和他的意識有關，葉銘精神鬆懈後會被奪取身體的控制權。」

    「鬆懈……可這樣一來他該怎麼睡呢？」

    古蘭搖頭道：「我也不知道，當心點再觀察吧。」

    這天又到夜裏，葉銘的反應果然如古蘭所料，睡着後薩賓便即出現。而且薩賓精神滿滿，看準了我睏乏疲憊且不會要他性命，來回折騰了一晚上，片刻也不讓人省心。

    第三天，葉銘發作開始頻繁，甚至午間也會偶爾發作，夜裏尤甚，我應付不來只好給兩位女生交班：「今晚我可不保證自己能堅持不睡，你們誰來看這傢伙？」

    古蘭和艾可還在討論時，我已經迷迷糊糊睡過去。

    第四天，葉銘精神萎靡，眼神有些恍惚。

    再行許久，我們下午到達了一處遼闊平原，附近一帶都是青黃的麥田，遠遠能看到一座山峰拔地而起高聳入雲，自山腰往上屋舍儼然，看來那就是人王的地盤——【風鈴台】。

    「前面就是了，不過——」

    不過這個【風鈴台】目前並不是個好去處，因為山下大批銀甲結成一圈，耀日生輝，宛如一道海浪圍住了這座山。走近些再看，這居然是一支身着銀色盔甲的軍隊，粗略一看，似乎有萬餘。

    這些丘八們一個個氣勢凜然，更令人在意的是，他們劍拔弩張，完全不像是來度假的樣子，搞不好是來工作（砍人）的。

    當兵的人一般來說都沒普及什麼文化，而且常年對伙食問題有意見，像我這類可食用生物走過路過說不定都要遭殃。軍紀不好的話，貌美女孩也在捕捉範圍內。所以兵者不祥，無論從殺生還是擾民兩方面都有道理。

    我皺眉問古蘭道：「怎麼辦？貿然接近好嗎？」

    古蘭略一思索，打個響指，解開葉銘的包袱，從裏面取出一件灰色大氅交給葉銘：「你穿上它。」

    這件披風是葉銘從學院出來時校方準備的，質地很好，用魔法編制而成，背後印有代表學府勢力的五角迴環圖樣。古蘭大概是想用它來表明身份，好叫這些兵有點忌憚。

    葉銘下馬步行，披着大氅當先而去，我叼着繩子走在他身旁，一行吸引了不少視線。

    的確，狗遛人真的少見，加之古蘭雍容貌美、艾可的銀髮、膚色和尖耳也略招眼，不少兵都把目光投來這裏。士兵中地位較高者看到葉銘衣飾上的修羅院標記後則開始竊竊私語。

    所幸的是沒人阻攔我們，讓開了條道放我們大搖大擺走了進去。

    【風鈴台】位於這座山的山頂，山腳下知客的門房老大爺眯着眼睛勸我們回去，大致意思是：風鈴台這幾天有尷尬事，生人勿進。

    不過我們這幾天也有尷尬事，今天葉銘大白天幾次睡覺換人，誰也難保葉銘的狀況不會惡化，一刻也等不得，立即衝上山去。

    人王是修羅院五理事之一，手下人眾都認識這衣物的標誌，也不阻攔，路人還會好心指點該去哪裏。葉銘身披這件大氅猶如一張通行證，很快就按照指點來到【風鈴台】的最高處比武壇。

    這裏是個天壇，約莫有足球場大小，中央是個四方形狀的比武台，台上兩伙人正在較量，四周已經圍滿了觀眾，人聲鼎沸。

    葉銘看到比武盛事，卻沒引起多大興趣，轉頭問入口小廝道：「額，我們受穆爾院士所命，是來拜見博雷前輩的，為何這裏人照面便指點我們來這個比武場？」

    那小廝立刻道：「穆爾院士……哎喲？這位少爺竟不是來看熱鬧的？敢問少爺名號？」

    古蘭搶道：「這位是修羅院新任武鬥系教授葉銘先生，有事來找博雷閣下。」

    那小廝立刻躬身：「居然是修羅院的師長，請您稍等，老爺現下不在山莊，我去叫管事來跟您細談。」

    古蘭與葉銘面面相覷：「人王竟然不在？」

    不過一會兒，一個累地滿頭大汗、三十歲後半的男人走了過來。

    這人留着一頭精神的短髮，身體也很精壯，不過長得卻沒啥朝氣，山羊鬍子稀稀疏疏，垂着眉眼，伴着乾笑，一幅幾夜沒睡的神情。活脫了是一位兢兢業業、專門背鍋擋災的苦命人，看他這樣子，估計是被麻煩事抽乾了精力。

    「葉銘老師，我暫時是【風鈴台】的內務負責人，您叫我巴傑斯就好，」巴傑斯過來招呼，「博雷先生正好去了修羅院，您在路上沒有遇到嗎？」

    葉銘道：「沒有啊，難道錯過了？」

    巴傑斯略一思索，眼神瞥了瞥比武場，突然道：「這裏不是談事情的地方，勞駕移步去個安靜地方。」

    葉銘道：「好，請。」

    古蘭與人交談時觀察入微，你就是瞳孔收縮一下也逃不過她的眼睛。巴傑斯那一瞥讓古蘭瞧見了，轉身隨葉銘走前看了我一眼，再看了比武場一眼，意思是讓我去查查實情。

    沒錯，葉銘的事我沒太大用處，交給心思縝密的古蘭也好。我點了點頭，默默離開了隊伍，走向比武場。

    葉銘見我沒了蹤影，正要發問，古蘭悄悄用手肘撞了他一下，葉銘當即住口。

    狗的身體視力不濟，但聽力極佳，而且我幾番強化身體，已經超越了一般靈獸的力量敏捷，如果現在拍電影的話，基本上我可以不加特效地客串「超級英雄狗」之類的角色。這幅身體單獨行動也不怕什麼，倒便於收集信息。

    我聽了一陣，有了點頭緒：這風鈴台上的確鬧出了尷尬事，內鬥。具體是指什麼不大清楚，但內鬥似乎是板上釘釘了。德高望重的人王離開了【風鈴台】，這裏數百好手不聽指揮，如果內訌發展到動手，則會一發不可收拾。

    照古蘭所說，這山上的武夫應該不會超過四百人。不過我能肯定，眼前聚集的武者少說都有八百。內訌本身就不是啥好事，還能發展到這麼宏大也真是不容易。這陣勢，看來人王·博**教門內事務有問題啊，他前腳走，這裏後腳就炸了鍋，簡直跟商量好了一樣。

    而且這情況還雪上加霜，【風鈴台】內鬥時分正好還趕上了外人來找麻煩，山下那上萬的大軍就是其手段。

    這個來找麻煩的外人，對我們這夥人來說應該不算是生人，而且熟到不能再熟，就是葉銘的老實學生——阿倫·海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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