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相逢不相識

    作為東大陸為數不多的沿海城市，金齒城的夜晚無比繁華，這座機械之都也同時是東大陸有名的不夜之城，在這裏魔法的蹤跡變的稀少，機械文明的氣息要更加濃重一些，傳說金齒城的街道上一共有十萬盞蒸汽燈，傳說實在是很難考證，說不定某天會有蛋疼的玩家真的把這裏的街燈給數一遍。

    楊海只看到入眼出無數的蒸汽燈幾乎要將天空都照得雪亮，在金齒城仰望星空，因為受到八十里街燈的照耀，人們看到的不是深邃的深藍色，而是赭石色中透着一種晶瑩的特殊顏色。金齒城的夜晚比白天要明亮得多，柔和的燈光打在身上暖暖的，如同讓人置身仙境。

    金齒城的城市規劃是混亂的，這座東大陸數得上的超級大城只是簡單地劃分出了工匠區、生活區、舊城區與火藥區四個部分，除了生活區要稍微整潔一些之外，因此楊海走到街上，寬闊的街邊到處都是隨地擺攤叫賣的玩家與npc。戴着可笑的氈帽，扛着火槍的矮人衛兵在街上巡邏着，天空中則不時有碩大的魔能機甲、迅捷大的巡邏火箭與閃爍着紅光的漂浮偵探機械人划過——金齒城是一座中立守序的城市，因此在這座城市當中，所有的偷竊、殺戮等惡行行為都是絕對不被允許的，違者將會受到嚴厲的懲罰。

    金齒城的城主是吉瑞斯?戰錘，他是秘銀廳之王的小兒子，秘銀廳之王布魯諾?戰錘則是被遺忘的大陸中的傳奇人物，和楊海的師父師叔屬於同一個級別的超級npc，虎父無犬子，吉瑞斯?戰錘雖然只是一個矮人，卻表現出了高超的政治手腕，金齒城在他的經營下很快就成為了西大陸南方諸城的樞紐之城。

    楊海和卡庫路契亞分開了，因為大老闆這會兒正在管家的幫助之下前往金齒城各大拍賣行與工程學商店進行瘋狂的掃貨，楊海實在沒有必要陪同土豪大人。因此就乾脆來金齒城的街邊散步。

    金齒城的夜景確實美不勝收，讓楊海感慨不虛此行。

    楊海已經不記得是第幾次見到卡庫路契亞的管家了，他是一個臉盲，因此無法辨認這些管家是否是同一個人——一開始他以為是同一個人。還在那裏感慨：「給你當管家真是麻煩，還要一天到各個城市到處跑，來專門伺候你。」

    結果卡庫路契亞笑道：「哪裏有這麼麻煩，我在大陸的每一個城市都有一個管家啊。」

    楊海頓時就給土豪大人跪了……

    楊海在金齒城寬闊的街道上漫無目的地溜達着，饒有興趣地看着玩家們擺攤出售的物品。對於他來說，總是跑任務的遊戲實在太過緊張，難得有這樣可以全身心放鬆的機會，玩家們的高聲叫賣透着濃厚的市井氣息，這是楊海很少體驗到的——他的遊戲生活早就已經和普通玩家眼中脫節了——這樣的體驗讓他感到新鮮並且愜意。

    他就這樣一路從工匠區走到了舊城區，倒是真的讓他低價淘到了一些好東西。雖然不算特別大的收穫，但總的來說還是挺開心的。金齒城對生活職業材料的處理很顯然沒有龍之谷那麼嚴謹，在龍之谷，這些事情經過dark生活職業協會的常年梳理，龍族的玩家們對於生活職業材料應有的價值都極為敏感。一般來說絕對不會出現昂貴的材料賤賣這樣的事情，哪怕是一個新人，他不知道一件材料應該標價多少，放在dark生活職業協會寄售就是了，在龍族很少會有人在外面擺攤賣材料，甚至可以說擺攤的都很少，因為dark生活職業協會寄賣的收費實在是很低。出售的情況又非常良好，擺攤又費時又費力，還不一定能比寄賣賺得更多，大部分都會選擇去dark出售。

    楊海看着滿大街的玩家在街邊就地擺攤，突然之間湧現起了一個想法——要不要以dark公會為中心，組建一個遍佈全大陸的商業聯盟呢？楊海先是想了想。隨後就把這個念頭給打消了。dark商業協會在龍族是經歷了怎樣的一番勾心鬥角最終才站穩腳跟的，楊海至今仍然記憶猶新，如果他要組建這樣一個大商業聯盟，幾乎可以說是要與全世界做對，楊海覺得自己未必會輸掉這樣的競爭。但是他在網遊裏面卻也再也不用做別的事情了，整天與人斗其樂無窮也是很蛋疼的一件事情。不過這樣的商業協會倒是可以在黃金平原和坎布史雷南方先建立起來，在那兩個地方，他幾乎可以代表官方勢力，dark商業協會的發展應當會一帆風順才是。

    楊海想了想，覺得這個念頭靠譜，心裏想着細節，準備回頭給tiger寫一封信商量一下這個事情。

    走着走着，前面的混亂引起了楊海的注意力，很多人正圍着一個攤子，人們的議論聲七嘴八舌地傳進楊海的嘴裏。

    「唉？這個人的公會標誌，怎麼從來都沒看見過啊？」

    「他的職業徽章好象也很特殊啊，從來都沒見過。」

    「還能這麼交易的嗎？這個哥們兒是來這裏搞笑的吧。」

    「說不定是行為藝術……」

    楊海被勾起了好奇心，在人群裏面左右騰挪，配合暗影步伐，幾下就從擠了進去。

    楊海看到一個邋裏邋遢的摳腳大漢正在擺攤，邋裏邋遢……這個形容詞一般都不會用在網絡遊戲的任務裏面，因為玩家在這裏是有自潔的功能的，衣服上的塵土、血跡什麼的，很快就會被系統刷新掉，再說這裏畢竟是遊戲，不存在洗澡洗衣服的問題，也就不存在汗味、褶皺之類的麻煩。因此在網絡遊戲裏面一般人都不會顯得很邋遢。

    但是眼前這位仁兄很明顯打破了楊海之前的經驗，他的鬍子不是很濃密，有些稀稀拉拉地，很有個性地一綹一簇地爆炸着，眼睛很大，眼神卻有些疲憊，腰間掛着一柄鏽跡斑斑的單手劍，劍上還栓着一個沒有蓋子的酒壺；面目隱約能夠看出英俊的輪廓，卻被殺馬特洗剪吹的鬍子給完全抹殺了。頭髮也是亂糟糟地，很不羈地打着卷，躋坐在地上，兩條腿開着叉。單手撐地，另外一隻手玩着自己的鬍子，臉上一副天老大我老二的表情，前面擺着一個攤，上面鋪滿了各種奇形怪狀、灰不溜秋的石頭。

    地毯前面還擺了一個紙板，上面用慘不忍睹地、七扭八歪的字體寫着：極品材料，只換不賣，記者勿擾。

    臥槽！楊海忍不住側目而視，這位仁兄，你真的很diao啊。楊海眼神犀利。因此這個戰士雖然隱藏了身上的裝備光彩，但是那絕對是一身神裝無疑。但問題在於……你怎麼就能把這一身這麼好的裝備穿得像是洪七公轉世一樣呢？

    也有人前去問價，但是這戰士只是嘿然一笑，指了指那七扭八歪的牌子，卻就是不肯說話。只是拿起腰間的酒壺往嘴裏灌。楊海駐足了十分鐘左右，那戰士不是指牌子就是喝酒，總之不肯開口。楊海的注意力逐漸從地攤上的罕見礦石上面轉移到了這位仁兄腰間那沒有蓋子的酒壺上面——話說，你都這么喝了十多分鐘了，都不帶停的，就算是一個酒桶，是不是也要差不多空了。為什麼那裏面還是有酒的？

    如果是在九州劍仙志，這戰士八成就是傳說中的丐幫弟子，不然沒有理由玩兒行為藝術，但是在被遺忘的大陸裏面，西方文化不興這一套，如果一個人能邋遢到這個地步……那就是玩家本身太不拘小節。楊海看着直樂。這位仁兄實在是太有喜感了。

    期間也有其他玩家上去要拿出自己的極品交換，這個世界上識貨的人還是有的，尤其是在這個時候，很多有實力的玩家都被在金齒城舉辦的全服拍賣會所驚動，大批高手正在金齒城晃悠。有人能夠認出這戰士手中的稀有礦石也不足為奇。

    楊海看了看他們用來交換這些礦石的裝備、材料，也是搖了搖頭。這來歷不明的戰士拿出來的礦石每一塊都是史詩品質，若是一個高級鐵匠能夠得到，肯定會欣喜若狂。在被遺忘的大陸上，特別極品的材料都是有價無市的，那些人用來換礦石的東西固然不是凡品，但是這個交換卻是戰士吃虧了。

    戰士很顯然也清楚這一點，瞥一眼買家手裏的東西，便搖頭拒絕，任憑那些人如何開口詢問，就是不說話。

    楊海有點憋不住了，原始流鍊金術和通常的鍊金術不太相同，因為這一脈的鍊金術是有礦石精通這個技能分支的，楊海的鍊金術現在對高階礦石的需求也很大。另外，這些礦石都是未經冶煉的，因此裏面有很多伴生寶石，這些東西他不大用得上，卻可以提煉出來當成龍糧來餵托爾。升了一級之後托爾的食量也是水漲船高，買這些礦石提煉伴生礦，就相當於自己買菜做飯，比起直接購買寶石、魔力結晶來餵養托爾，多少還是能夠省下點錢的……蚊子再小也是肉嘛，養一條龍實在是太昂貴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腰包，給大老闆保駕護航做海皇魔墜的任務的時候，為了報答他的慷慨，基托將自己多年的寶藏全部給了楊海，這些寶藏除了大量金幣之外，還有很多很多的稀有材料和寶物，這些東西用來換戰士手中的稀有礦石倒是比較公平，但是楊海心裏也有些惴惴，這個戰士看起來就像是特立獨行，脾氣古怪的那種，他手中的這些東西雖然也很想當罕見，但是人家不一定肯換。

    不過還是得試試。

    楊海走上前去，挑了兩塊晗光瑪瑙，幾根香鯨骨，擺到了戰士的前面。

    戰士眼睛一亮，仔細打量了楊海一番，終於開口說話了。

    這看起來邋裏邋遢的傢伙聲音卻是出奇的洪亮，楊海感覺就好像是少林寺的那口大鐘在自己的耳邊敲響了一樣：「沒想到還真能遇到有貨的人。這些東西我收下了，給你挑五塊礦石吧。」

    楊海揉了揉有些不適的耳朵，問道：「我還有不少好東西，這些礦石全換行嗎？」

    戰士眉頭挑了挑，彎起了一個很有戲劇性的弧度，舔着乾裂的嘴唇，說道：「拿出來看看。」

    楊海開始往外掏東西。

    一件、兩件，戰士露出了滿意的神色。

    三件、四件、五件……戰士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八件、九件、十件……戰士瞪大了牛眼。

    十五件、十六件……戰士的神色已經徹底呆滯了。

    楊海抹了把汗：「你還有礦石嗎？我全都要了。」

    戰士突然笑了起來，露出了血盆大口和滿嘴白牙。指着楊海，在他胸口點來點去的：「沒想到啊沒想到，我來金齒城的街頭，本來是閒得無聊。逗這群人玩兒，竟然真的讓我逗出一個高手來。奶奶的，你小子極品很多？我還真就不信了。咱倆打個賭怎樣，我們就比誰的貨多，贏得人可以拿走全部的東西，敢不敢？」

    楊海心裏已經笑翻了，表面上卻一副純潔的小羊羔的神色：「啊……這樣好嗎？我要是把你的東西都贏走了，這不太好吧？」

    戰士歪着脖子，又灌了一大口酒：「有啥不好的，礦石而已。隨手挖的，能值多少錢，你要是真能贏走了，就當爸爸花點力氣買個樂子。」

    這戰士這麼光棍，楊海卻有點撓頭了——那個……欺負普通玩家畢竟還是不好的吧？

    看楊海猶豫。戰士笑着搖頭：「以為遇到個有種的，沒想到還是這麼不爽利，像個小姑娘。」

    周圍的女玩家們頓時義憤填膺，男玩家們則紛紛笑着起鬨。

    楊海聳了聳肩，道：「那好吧，你既然非要給我送大禮，不收就太墨跡了。」

    「別太自信。」戰士眨着眼睛：「爸爸的好東西多得很。」

    然後兩個人就開始履行賭約。極品材料、裝備換着花樣往外跳，看得周圍的玩家倒吸冷氣、大呼過癮。在被遺忘的大陸中，基本上每一個史詩級別以上的材料售價都在2000聯邦盾以上，而這兩個大土豪之間的打賭，每拿出一件東西都是史詩級別以上的，整個打賭的過程竟然持續了10分鐘。衛兵們本來打算過來阻止，結果到了最後，就連衛兵都忍不住跑過來看戲了。

    當然，結果是沒有任何懸念的，基托給楊海留下來的寶藏實在是太過豐厚了。戰士的收藏也算是相當驚人，但是最終還是沒能抗住楊海戒指裏面海量的極品材料，敗下陣來。

    這一下子，戰士可是輸大了，但是讓楊海都佩服得不行的是這個戰士的態度，他似乎根本就沒有把這事情放在心上，哈哈笑着說痛快，竟然真的面不改色地將拿出來當賭注的東西全部推到了楊海身前。

    楊海看着眼前這一大堆東西犯難——難道真的這樣收下嗎？這確實不太好。眼下他覆蓋了徽章，易容了種族，的確沒人認出他來，但是難保他日沒有人認出來。要知道楊海手裏面握着那麼多神器，這種賭約除非是icelord、維斯康蒂、k、tony、卡庫路契亞、閻王他們這些手裏有神器的人摞在一起才有可能戰勝他，對付普通玩家……這實在是太過分了，傳出去名聲真的不好。

    儘管這戰士也算是咎由自取，可是他總不能真這麼面不改色地收下這些東西。

    所以楊海小小地掙扎了一下，還是搖搖頭說：「算了，你帶這些東西來金齒城是為了出售的吧？我要是都拿走了，你賣什麼？」

    「打道回府就是嘍。」戰士滿不在乎地說。

    「那不是白跑一趟，多沒意思。」楊海撇了撇嘴：「再說，你這些東西我是有需求，但也沒有非要不可。」

    「你這人廢話怎麼這麼多？」戰士猛翻白眼，「算了，你不願意佔我便宜也好，你這個朋友，我認了，換個名片吧，以後有事情找爸爸，爸爸給你出頭。」

    楊海一陣牙疼……這個這個……尼瑪，老子好歹也是被遺忘大陸第一高手啊，就這樣被人給罩了，真的沒問題嗎？

    這個邋裏邋遢的傢伙真是豪爽得可愛，楊海拿他沒辦法，他把自己的名片遞了過去，把戰士的名片給拿了過來。

    戰士的名片上赫然寫着：

    id：布雷克

    職業：龍族狂戰士

    等級：狂戰士50級/戰爭大師1級

    這尼瑪！

    戰士很顯然也看到了楊海的名片，所以兩個人同時露出了尷尬的神色。在龍族都是老相識了，整天插旗pk，不亦樂乎，結果到了金齒城，雙方同時易容變裝，竟然對面不相識，還打了這麼一個坑爹的賭，外人看起來是豪爽逼人，兩個人現在再回想一下，覺得實在是傻得不行。尤其是布雷克，更是鬱悶，他奶奶的，自己這到底是什麼運氣啊！隨便跟別人打這樣的賭，就能在二十六億玩家裏面碰見，這運氣，真是沒得說了！

    「走吧。」布雷克咳嗽了兩聲，壓低了聲音：「好久不見，找個地方喝兩杯。」

    他們兩個人彼此打量着對方的易容變裝，都沒忍住，同時大笑起來。